级别: 圖文專員
UID: 1459780
精华: 0
发帖: 52673
威望: 0 点
金钱: 427034 RMB
贡献值: 228 点
注册时间: 2020-09-01
最后登录: 2024-11-16
0楼  发表于: 2024-03-26 16:40

[古典]墨九(全本)-24

  
第182章 伤

他的脸色不是很好,走的也很快,步伐之间仿佛刮带起了一阵风,他的目光锐利,在她脸上来回打了几个转,接著紧抿的双唇缓缓开启:“你醒了。”

墨九怔怔的与其对视,听见他的声音她当下作出了反应,小脑袋偏了过去,小手抓著床被拉上去一点再拉上去一点,直到遮住了自己的脸。

她不想见他,也不想与他说话。身上软而无力,腿间在钝钝的不适,这种种不堪,她无法面对。

邬辰颺一动不动的站著,见到这一番举动,他微微一躇眉继而淡淡的问:“什麽时候醒的?”

房里很安静,掩下床被下的人没有一点声音。

垂在身侧的大手细微一动又恢复了静止,俊挺的脸庞升上了些许的复杂,沈吟过後,他慢慢的开口:“我已令人备上了热水,既是醒了,这便起罢。我想你该是饿了的,洗漱过後,再吃些东西罢。”

他没有听到回答,鼓起的床被更没有半点反应。双唇复又抿上,幽深的眸中忽明忽暗,他沈默的在原地站了一阵,衣袖轻扬,转身便要离去。

被窝里黑不隆咚,墨九下意识的摒著呼吸,睫毛颤颤,心绪纷乱,耳里听见安静中响起了脚步声,她模糊猜想,他大概是要走了。

很好,这是她所希望的,这是她所祈求的。他走了,她便不用应对这窘境,反正她不想看见他,反正她不想说话也没什麽可说,反正与他独处,她是不愿也不自在,反正……

“丹儿……”墨九掀开了被子,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声。开了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哑,撑起了身,意识到身上是赤裸,赶忙拉过床被将肩膀脖子密密的包裹起来。小脸低垂,犹豫过後,她鼓起勇气问:“丹儿……她在哪里?”

邬辰颺停下脚步,稳稳的回身过来,意味不明的盯了床上人片刻,他平静道:“经过了昨夜,你还想见她?”

墨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,贝齿在唇上咬了又咬,眼帘抬起是艰难,她怯怯的小声重复:“丹儿在哪里?”

邬辰颺没有直面回答。他的视线未移,他的语气也无甚起伏:“她不在这里。不过若你听话,安安分分的留在宫里,兴许,你还能与她见上一面。”

墨九呆住,来不及再问些什麽,男子已然转身,没一会,房里就剩了她独自一人。

装满热水的木桶,氤氲雾汽在房里嫋嫋升腾。

墨九靠在桶沿,看著悠悠晃动的水面发愣。

昨晚,好像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。不过一夜之间,她竟觉疲惫如此。

昨晚,於她来说像是一道又深又大的伤口,每一触到,就生出窒息般的疼痛。

昨晚,丹儿亲自下厨,烧了一桌好菜。而她,努力掩藏著不舍,努力掩藏著点点离别的难过。她们一同在桌前坐下……开始时,明明是好好的。

然後,丹儿突然说了些奇奇怪怪,令她诧异莫名的话。丹儿的眼神,丹儿的表情,也令她手足无措。言语之间,是怔,是惊,是骇,然後,她手脚发软,失了力气,再然後,丹儿走了,皇上来了……

丹儿要她留下,要她嫁给皇上……到现在,她仍是想不明白,丹儿怎会生出这样的念头,这麽奇异,这麽可怕的念头……为什麽呢?是在何时,丹儿有了这样的打算?

事情的发展没有半点征兆,太过意外,太过惊讶,她措手不及。更没有想到的是,丹儿唤来了皇上,留他们二人在房里……接下来,她无处可逃,因为动弹不得,而之所以动弹不得,是因为……丹儿。

丹儿亲手夺去了她拒绝的权利,反抗的可能。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,不会的,不可能的,丹儿不会这般对她的,永远不会的……可事实在一遍遍的提醒,这是真的,统统是真的。不顾她的意愿,不管她是否害怕……丹儿撇下了她,亲自促成了这不堪。

她好难受,她几乎无法呼吸,从头到脚,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的。

她们相伴著一同长大,日日年年的过去,感情积累得深,丹儿是她最亲最亲的人。

仓促离开了言府,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,後来大少爷将她与张妈接来了乌府,她是欣喜若狂。再後来,她不告而别,她只牵挂著她,担心著她,没有半点怪她。看到她留下的字条,她是急得六神无主,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:她要进宫。

二少爷的劝说,她不听。为了寻求那一点机会,她甚至大著胆子,抛下颜面去求大少爷……她不顾一切的偷偷溜出了府,找上王爷,拜托王爷。

直到重逢的那一刻,她控制不住的痛哭失声。

她真的好想她,长久以来悬著的一颗心,在见到她的那一瞬,终於松下,落回了原处。可相见的喜悦淡去之後,忧虑,心疼转眼就满满的充斥。

丹儿眼里的愁思,丹儿的落落寡欢,那些刻薄的辱骂,字字句句,令她夜不成寐。在坤宁宫遭受的,吓到了她,也让她更为的不安。忧虑愈发的深重,若以後,那般情境再发生,丹儿怎麽办?光想象,她就心疼的不得了。

不只一次,她苦苦的劝,劝丹儿与自己一同回去。

本以为,丹儿会答应,至少初时,她是极有信心,极有把握的。

可丹儿没有应下。她始终坚定,一次次的拒绝。

虽有失望,可她尊重她的决定,也试著在理解,她不勉强她也不忍去勉强,即便忧虑未消,即便还有太多的不放心。

丹儿的欢喜,丹儿的幸福,她视之重要。她是知她懂她,她也相信,她亦是的。

始终坚信的,不曾怀疑的,却在昨晚,轰然倒塌。

做什麽妃子,她根本想也未想过,什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她不要也不愿。被迫承欢,她那麽害怕,那麽惊恐,可她无法挣扎,无法从那侵占中逃开,她无助的喊著她的名,希望她能出现,希望她能来救自己。那个时候,她不敢置信,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,她在不停的祈求,祈求这一切是假,祈求这一切只是梦魇一场。

难道丹儿不知道,她的作做作为,会令自己的心疼痛难忍?难道丹儿没有想过,她促成的事实,会让自己不堪承受?

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:她该是知道的,她该是想过的。於是,痛苦袭来更为汹涌,因为即便知道,即便想过,她仍未迟疑,仍对自己做下了这些……

她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啊……

原本,这个时候,她该已回到了乌府。兴许山儿已发上了一通脾气,将她痛骂,兴许二少爷在生气著对她不理不睬,兴许大少爷暴跳如雷又要对她凶,兴许岳哥哥也对她多有责怪……还有张妈,也许会问她,这些时日她去了哪里,若她知道自己是与丹儿在一块,她定要急著问自己,丹儿好不好,丹儿在宫中过得如何……

热水早已失了温度,可墨九一脸呆滞木然,丝毫不觉。

怎麽会这样的……事情怎会到了如此地步??

为什麽……这倒底是为什麽……

墨九缓缓的蜷起身体,透明的泪滴坠入水中,激起了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
第183章 囚禁(一)

接下来怎麽办,接下来会怎麽样,墨九是无措且茫然的。只是她隐约有一种感觉,经过了那一夜,兴许一切就要变的不一样了。

男子离去前说的,言犹在耳,他要她听话安分的呆在宫里,这样,才可能再见上丹儿一面。

丹儿自那夜离去之後就不见了人影,没有露面也没有回来过住处。墨九虽有失望伤心,难过之下仍是忍不住的生出了点点担心。

丹儿倒底去了哪里?而他的话又是什麽意思?他是把丹儿藏起来了吗?听话的留下,才能见到丹儿……他是怕自己偷偷跑了吗?他会对丹儿做什麽?

至於为什麽强要自己留下,那一夜,男子的一席话,令墨九心里有了个模糊大概。

虽是一知半解,但她好像听出,他与大少爷他们的关系与面上表现出的不一样。她在宫里,大少爷二少爷在著急,而他想要看他们著急,所以才要她留下,所以才不放她走。

他与大少爷二少爷之间……好像有点什麽事。他说的时候,眼里的不屑和敌意那麽的明显。他是……在恨他们吗?留下她,让他们著急,算是……一种报复?

墨九想不明白也弄不懂,心里惴惴难安。不过,接下来自己会如何,她很快就知道了。

原本在这做事的宫人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年纪稍长的陌生宫女。

那日她泡在木桶里久未出来,接著就见她们破门而入,从天而降。福过身後,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的说:“奴婢们奉了皇上之命前来照顾言小姐的起居。”

另一个紧跟著说:“水已凉了,奴婢们这就伺候言小姐起身。”

说了这两句就再无二话。不管她犹自还在惊楞,也不管她是否应声,她们围住了木桶,一左一右,毫不犹豫的抓住她的胳膊,强硬的将她拉了起来。当时她便尖叫挣扎,可她们像没听见似的,一边制住她一边为她擦身穿衣,有条不紊,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。

自这之後,她们时时刻刻没有离过她的身边。说是照顾,更像是看管。

她没有独处的时候,白天与她们共处一室,晚上睡觉,门口就多出张小榻。快到吃饭时,两个去准备饭食,另两个留在房里。夜间洗漱,她们张罗完了就站在几步之外。吃喝拉撒总是难免,可连如厕她也是避不得,她们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面屏风,她在这一边,而她们就在那一头。

无论做什麽,哪怕只是坐著发愣,都有几道视线紧紧的盯著。墨九实在是慌的难受,才往门口走了几步她们就迅速的跟上,冷硬的阻拦:“请言小姐在房内好生休息。”

她只一个而她们有四个,她被牢牢的看住,被困在这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里。

她尝试著与她们说话,试探著问说眼下究竟是怎麽回事。可她们不苟言笑,若非必要绝不开口,要不然就颠来倒去的重复“奴婢们奉皇上之命伺候言小姐”,“请言小姐好生休息不要乱走”。

墨九越来越不安,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里乱转,却没有一点办法。可最令她惶恐,最让她害怕的是,隔了一日,那个她曾称之为“辰颺哥哥”的人,那个转眼变得陌生的人,在夜幕降临之时,再度出现在她面前。

那四个宫女退下并且掩上了房门。她的顿时绷得紧,他走前一步,她便下意识的後退一步。

看著他眼神晦暗,看著那晦暗眼底隐隐跳动出一簇火光,一步又一步,缓慢又僵硬,她退无可退,逃,逃,逃,路只有一条,她便拼上力气向著门口冲去。

房门近在眼前,可他轻而易举的把她抓住。她挥动著手臂挣扎,脚上胡乱的踢动,可敌不过他的力气,转眼就被抱起抛上了床。

头晕目眩,她顾不得了,狼狈的爬起还想要做困兽之斗。衣领被大力的揪住,“嘶”的一声,她一颤,紧紧按住了领口,急促的尖叫。

混乱间,外衫被连扯带拉的脱离了身,他用它缠上她的双腕,把另一端紧紧缚在了床头。

剩下的衣物被逐一褪下,她阻止不了,泪流满面。

他的动作有些粗鲁,大手在赤裸的身体上抚摸揉弄,她抖如筛糠,唯一能活动的便是两条腿。先是连踹带蹬,再是拼命合叠,炙热的掌心握上她的膝盖,缓缓将她的双腿打开。

腿间的私密在他面前展露无遗,她难以抑制,凄厉的叫。声音都已哑了,她哭著求他,求他住手,求他不要,求他放了她。他没有应,没有开口说半个字。

那粗大坚硬之物在体内进出,一遍遍的深入,一次次的顶开穴肉,刮著,摩擦著,冲击著,将她的紧窒辗转的撑开。

她绝望的睁大著眼,双唇抖索著,嘴里混乱的呜咽:不要啊……你走开……走开……二少爷……大少爷……救我……救我……

腰间被托起,用力的按向那冲刺,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,他的唇舌便覆上来,将所有声音全闷堵在她的喉间。

烛光幽幽,情欲的气息在弥漫,肉与肉有节奏的相碰,啪啪作响,其中还合著轻微的水泽声。

穴儿被捣得酸麻,又是这样的感觉,热与冷并著交替,皆是极致,微弱的呻吟是无力也是绝望,耳边响起的,是男子低沈的声音,伴著略有粗重的喘息,仿若喃语一般。

“小墨九,我这样……好不好?”

“小墨九,这里只有我,正在要你的……是我。”

“小墨九……你好软……好紧……”

“用力些……再快一些……嗯……小墨九,你喜欢麽?”

“你该是喜欢的吧……要不然你怎会咬著我不放?那这样呢?……再这样呢?……好不好?……嗯?”

墨九无法回答,她什麽也听不到了。

她只听到眼泪滑落的声音,只听到由喉咙深处断断续续振动出的嘶哑,她还听到若近若远的地方,似乎有什麽裂了开,接而片片的碎了一地。

第184章 囚禁(二)

之後连著的些天,邬辰颺日日前来,墨九一见他便脸色大变,只恨不得就地挖个洞好钻进去深深的藏起来。

不大不小的一间房,除了门窗再没了别的出口,更不用说什麽地洞了。怎麽样都能被逮住,墨九躲也无处躲,逃也无处逃,害怕的要命,只能苦苦的哀求些“别过来”,“不要”,“求求你”……

其实有时,邬辰颺本想与其好好的说上几句,可无论他怎麽耐著性子安抚安慰,面前的人儿一概不听,看著他的眼神惊恐至极,活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,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。

那些从她口中而出的拒绝,他是不爱听的,鹅蛋小脸上满带的抗拒,令他心生不悦,更是不喜看的。

於是,发展到最後,往往就是他强硬的将人拉抱上了床,沈默而迅速的脱下她的衣物,不顾那声声颤抖的哭叫,不顾那些饱含痛楚的微弱呻吟,以力压制也好,用绑著的也好,迫她与自己紧密相贴,迫她容纳下自己的坚硬,迫她随著他的节奏起舞,迫她与自己共赴一场欢爱之宴。

当感受著那份温热紧致,当欲念止不住的奔腾,当喘息抑制不住的倾泻,邬辰颺的心里也有迷惑。

他从未想过,自己会去勉强一个女子。

他是一国之君,宫中环肥燕瘦,不同的女人个个似朵欲放的娇花,一心一意,只盼著他去采撷,等著他去临幸。

他并非荒淫无道,今日这个妃,明日那个嫔,今日有人喜悦骄傲,明日有人哀怨焦急,他的心中有著度量,一切不过是一场收放自如,必需必要的游戏。

宫里的女人为他争风吃醋,不管出於什麽目的,为了芙蓉帐中的一夜,两夜,几夜,她们使出了浑身解数,明里献媚,暗里相斗,几乎要争破了嘴脸。

可她偏偏是个例外。

她要走,没有不舍没有留恋,仿佛宫中的繁华丝毫没有入进她的眼。她不愿留下,“妃嫔妃嫔”,人人挖尽心思想要求得的,她却不要,她也不要他。

怎麽,自己是很差麽?与自己一起竟让她惊怕委屈至此?他给了她欢愉,不是麽?她也是有反应的,不是麽?既然如此,她还在哭些什麽?

他承认,初时他是抱著一番心思,想到那对兄弟的焦灼难耐,想到若他们知晓,定会狂躁的无以复加。属於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,而他们却什麽也做不了更无法阻止。作为男人,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,伤的不仅只是自尊。

光想到这些,他就觉出一阵报复般的快意。她被下了药,他便顺势而为。男人与女人,强占与被强占,兴许掠夺是骨子里生来的一种天性,但与他来说,更像是闲时逗乐的一个小玩笑。

不过是一个女人,还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,受帝王的临幸,睡在帝王的身边,该是觉得受宠若惊的,不是麽?

可她的反应激烈,那些麻木,那些空洞,那些痛苦……竟让他奇异般的生出了点点介意。

一夜之後,他本欲罢手,因为事实已就,他的目的也已达到。然而她的惊惶令他觉出烦躁,她的瑟缩颤抖令胸间莫名其妙升上了些怒意。她很害怕,她在怕他,像一只陷入困境,绝望无助的小兔子。

听到那细细抖索的声音,他想到承欢之时,嫣红唇瓣中吐出的隐忍无力的呻吟,看到那失了血色的鹅蛋小脸,他想起那白皙如瓷器,线条圆滑,单薄又柔软的身体。

这份柔弱,这份楚楚可怜,让他兴起了暴虐。想要将她紧紧的捏在手里,想要把她用力的压在身下,看著她挣扎,看著她逃无可逃的承受,与摧毁一同袭来的,还有欲念。

於是,第一夜之後有了第二夜,第三夜,第四夜……

他在做什麽?为了什麽?想要什麽?

他也不懂,等著取悦他的人何其多,他却夜夜来了这里;若要发泄,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明明近在手边,他却弃而不顾反对著她施与强迫。

四肢亲密的交缠,她的滋味很好,虽已非处子,但他并不在乎。只是时不时的,有一种古怪的感觉,一闪便即逝,随之浮上的,是模模糊糊,若有似无的点点酸意。

她很瘦很小,也很温暖。重复著进出,他的气息不稳,她的紧窒包裹著他,因他的攻占一下下的剧烈收缩,令他的硬挺更为涨大。每每加大一分力,她便颤动著呜咽,每每快速冲入那深处,她眼里的泪便落的凶,仿佛是不能承受。

因为他,她的身体染上轻红,因为他,她的腿间流出了湿滑水液。

她不丰腴,却娇嫩绵软,自有一番风情。被制住或双手被缚的时候,她的手脚被他摆弄成不堪的姿态,她披散著发,紧紧躇著眉,汗水渗出,他用舌舐去。她的味道充斥在鼻间,那一股属於她的甜甜香气像能催情,她一副被迫迎合,又痛苦又难耐的样子,挑动得他更是情欲勃发。

知晓那两兄弟为她动心,曾经他视以不屑,甚至觉得万分可笑。见一面,他就觉她蠢笨。见过两面三面直至如今,他仍觉她蠢笨。

蠢的天真,笨的单纯,无姿无色,却似一张最洁白无瑕的纸,不染世间半点尘垢。

眉眼弯弯勾勒出的笑靥,纯净无邪,唤出一声“辰颺哥哥”,不带城府,有的只是些许的羞涩还有信任,亲近。

是啊,她太容易相信也太容易轻信,不设提防,没有怀疑,即便是谎话她也全认作了真。

这样的一个人,他不喜欢,他有厌恶。

怎麽不可笑呢?这世间红尘,哪有她想的这般美好?为达目的,不计手段,为了权势,不惜踩著尸骨往上爬。什麽情爱,不过是用来装饰欲望的借口。人是会变的,为了自己,哪怕对著的是最亲近的人,算计,背叛也毫不留情。她以为人人都如她一般,平淡安逸便是满足?她已经得到教训了,不是麽?

没有什麽是干干净净的。即便白雪覆盖,经了日光一照,内里掩著的肮脏便无所遁形。

他的世界不是干净,他的身边也没有干净的人,所以她的存在是突兀,太过刺目,太过可笑……他,不容许。

那麽,留下她,是为报复,是为摧毁?

一时,他竟不能确定。

那麽,他是贪恋这个身体,视其为泄欲工具,还是……贪恋这个人?

一时,他分辨不清。

可他不想知道,也不想理清,每一夜,他重复著执著,将心中复杂抛之脑後。

他告诉自己。

他与她。

男与女。

简单欲望,如此而已。

第185章 王爷…(一)

这几日,墨九明显的憔悴下来。

夜里的纠缠,狂猛且需索无度,令她不堪其累。白日起身也是甚晚,醒了之後,便是呆坐著失神,脸上除了苍白就只剩一片浓重的愁思苦闷。

天一黑,她就像突然从梦中惊醒。也许是醒,也许是另一个噩梦将至,她缩在角落将自己蜷成一团,可无论她怎麽拼命祈求,房门依然被推了开,那个熟悉又陌生男子站在门口,他的身後是一幕暗无天日的夜。

接下来,房里好一番的动静。是逃,是躲,是抗拒,是她嘶哑的哭叫。她真的好累,挣扎的累极还是敌不过,再没了力气,只能被压在床上,任其为所欲为。

一夜,那麽长,他的侵占,因此而生的迷乱,无停歇的,仿佛没个尽头。

模模糊糊,她已记不得是怎样的睡去,醒来时身心疲惫,而他终於离去。

新的一天开始,太阳落下,月亮升起,随著夜幕的降临,她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揪起,在极度的忐忑极度的不安中,她眼睁睁的看著希望再度落空,眼睁睁的看著那个高大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面前。

然後,又是漫长的夜,然後,又是从里到外的疲惫,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,周而复始,俨然是一种折磨。墨九一天更比一天沈默,日子过的恍惚,嘴里吃了些什麽她不知道,醒来之後做了些什麽她也不知道,宫女的监视她已无力分神去顾,洗漱净身,日常起居,皆是机械且木然。

还有她所不知的是,男子与她的种种像一块巨石,在这偌大的皇宫投下了深深的不平静。

这几天,宫里戒备森严,每隔一段便能见到佩刀带枪的侍卫列著队来回巡视。妃嫔们对此疑惑却并不好奇,因为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宫外来的女子身上。

听说那个姿色尚可的离了宫,也有人说其实她并未离去,只是她触怒了皇上,被皇上打发去了冷宫,这辈子,恐怕再无那出头之日。

听说,那两女子住的地方只剩了一人,就是那个平凡无奇,长的跟下人似的女子。

皇上亲下了口谕,若无他的允许,任何人不得跨进那地方一步,听说,这“任何人”里面,连皇後娘娘也包括在内。

听说,那女子的住处外有著重重看守,那女子的一举一动,都有宫女在监视。

里面的不能出,外面的进不去,这样看,好像是软禁。但据御膳房的某某宫人说,他们每日送去的食材比照的是专为皇上准备的菜谱。换句话说,皇上吃什麽她也吃什麽,若是软禁,这待遇也未免好的太过。

皇上不许别人靠近,可他处理完了政事,即便再晚,也不忘前去一探。据某某近侍的徒弟某宫人说,皇上这一呆就是一整夜啊,芙蓉帐暖,夜夜春宵,有时天都快亮,房里面的动静才是平息。

众妃嫔哗然,原来如此,皇上确是久未宣人侍寝,原来皇上的一门心思全扑在那狐媚子身上了!

连著几夜,专宠一人,皇上向来雨露均沾,这样异常的事,何曾在宫里发生过??!

这算什麽?还真是金屋藏娇了??

那个女子是使了什麽狐媚手段,蒙住了皇上的心眼??要不然凭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,哪配得到圣宠??莫说是站在皇上身边,放眼望去,宫里的死物那些个花花草草,她也是半点都配不上的!

妃嫔们不甘不平,牙齿咬的咯咯作响,只恨不得能冲了过去,撕碎那张不堪入目的丑颜,光天化日之下令其现出个原形。

最让她们恨意滔天的是,那个女子没喝子孙汤。

说是子孙汤,实为避子之用。皇室血脉需要延续,君王之位需要继承之人,太後明里暗里也催促过好几次,可不知皇上是怎想的,面上应承,实际却不见其打算。侍寝之後,喝下子孙汤是为惯例。无人可以避去,包括皇後。

这也是宫中女子虽多,争风吃醋有,但大不过小吵小闹的原因。因为事未关子嗣,既是一概平等,那麽,谁都可能有机会。

可是,皇上竟让这个女子破了例。

不是皇後,不是他一向宠爱的怡妃,佟妃,而是这个从宫外来的,名不正言不顺,不清不白的女人。

频繁的临幸又不喝子孙汤,万一她怀上了皇嗣……是女便罢,万一她肚子争气产下的是男儿,那麽这便是皇上的长子……

皇家建储,立长不立幼,难道她们要眼睁睁的看著皇位莫名其妙的落入外人之手,眼看看这不清白的外人堂而皇之的成了太後,一跃变作这宫里最尊贵的人??

凭什麽?!她有什麽资格养育皇嗣??不可以!她们不服!!

妃嫔间似炸开了锅,没有人能冷静,首当其冲的就是怡妃。

她按耐不住的去拜见了皇後,照理说,这段时日发生的,已埋下了不稳定的种子,个中威胁直指袁皇後的凤冠。可袁皇後却是淡然,她缓声说著皇上所为她也是知晓一二,她的表情极平静,言语之间,并未透出半点忿恨焦急。

怡妃一无所获,悻悻离去。

接著,还有几个妃嫔陆续找来,得到的话仍是一样。

显然,袁皇後是不会出这个头去管,妃嫔们虽不死心,但也无法。总不能直接去找皇上再直言要他把人赶出宫去,一个弄不好,惹了皇上不高兴不说,兴许还会落得个妒妇之名,这实在太不明智,她们也著实没那个胆。

墨九是不知消息,一扇房门就将她隔绝在内。不过这一日,她的房里除了皇上与那四个宫女,总算出现了另一人。

两扇房门被大力踹开,响起的动静不小,令她生生的一惊。

日光猛的洒进来,高大的男子背光站著,气势汹汹,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。

他的胸口微微起伏,一个扫视,那熠熠发亮的眸子就定在了自己身上。她迎著他的目光,无端端的,眼中就生出了点点涩意。

只见他稳稳的迈步跨进了房里,那四个宫女一怔,迅速的福身下去:“奴婢参见王爷。”

他面无表情的瞥过,慢慢的启齿:“滚下去。”

宫女们又是一怔却无人动作,其中一个大著胆子向前一步,躬身道:“王爷,皇上吩咐过……”

“我说……”他的声音倏地变的冰冷,一字一字,吐得清晰,“滚下去。”

宫女们面面相觑,是犹豫也是为难。

“有趣。”他眯起眼,唇上忽然勾起:“哪来的贱婢,居然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。我说──滚下去。你们哪一个字听的不懂,哪一个字听的不明??”

男子虽是在笑,但眼中阴霾重重,散出的气息寒意刺骨,带著压迫,带著嗜杀。宫女们再不敢耽搁,咬牙低头,举步退下。才到门口,男子的声音又悠悠响起:“急著去主子那边告密的,给我仔细听清楚了。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,怕不怕死,想不想死,自己去好好掂量。”

宫女们头也不敢抬,模糊的应了声便匆匆跨过门槛,掩上了房门。

她们走後,男子周身的凌厉顿时全数敛下。他缓缓走近,在墨九面前停住,他的眼神复杂,看了她许久,开口似是犹豫:“你……”

墨九一脸愣愣,看著他在自己脸上认真的巡视,接著,她听见他嫌弃的撇出一声:“怎麽瘦了?脸色也差。本来就不漂亮,这会更是难看。”

墨九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,面前的人五官精致,鼻梁挺直,红唇丰润,貌似女子。只是那漂亮的杏仁眼里有著掩藏不去的担忧,他慢慢的笑开,仿佛是平日一贯的洒脱与漫不经心,她却觉出了里面的一分僵硬,一分牵强。

他说:“小九子,你在发什麽傻?怎麽了?不认识我了?”

第186章 王爷…(二)

闻言,墨九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。

怎麽会不认识呢?王爷还是这样,奇奇怪怪的……不过今日的他好像是有一点不同。那麽,是哪里不一样呢……

墨九缓缓的移动起视线。

啊,她知道了,今日他穿了件长衫,简简单单的藏青色,没有什麽吊吊挂挂的羽毛啊布条啊,也没有东一块西一块的五颜六色,花里斑斓。

原来是这样啊,难怪了,所以她才会觉得有点点异样,有点点的不对劲……

恍然大悟之後,墨九仰起脸,怔怔的开口:“是、是啊……王爷你……”

其实,她想说:王爷,你还是穿这一件比较好看。

其实,她想说:好像很久没见了,王爷,你好吗?

其实,她还想说,她哪有瘦了,她每天都按时吃饭的而且顿顿都吃的好。

其实她想对他笑一笑,顺便问他:王爷,你怎麽会来的呢?王爷……你是来看我的吗?

可是,她什麽也没有说。因为,她什麽也说不出来了。

像有大团大团的棉花实实堵在了喉咙口,嘴角才刚略微勾起,下一刻,就这麽的凝固住。

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,一眨动,泪水便夺眶,带著温度,带著无尽的苦涩,滚落之势快而猛,显然是已承载不住。

她听见男子嘴里逸出一声低叹,然後,他朝她展开了双臂。

想也未想的,她就投身过去。紧紧靠在他胸前,像是快要溺毙的人在水中抓著了一块浮木。

她也不愿如此,她也觉得这样实在有些难看,可她没有办法,她控制不住的在他怀里痛哭失声。

那一夜之後醒来,她听到房门外的对话,他们在说什麽兴许她听得不甚懂,但依稀能感觉出他语气中的责怪与担忧。他说她受了欺负,他在为她不平,他说他可以等她醒来,他说他一定要见她……而这一时,这一刻,他来了,他终於来了……

邬尚煜收紧了手臂。方才她扑过来,胸口处受了一记轻撞,带著她的气息,像涟漪一般,圈圈振动著,仿佛一直扩散到了心底。听著那声声泣音,他皱著眉欲言又止。略略的手足无措,只能更紧的拥住这小小的人儿,拍著那单薄的背,笨拙的安慰:“好了……好了……”

这些时日,墨九没少落泪,可即便如此,眼泪却流的徒劳。她本以为,泪,兴许就快要流尽了,因为无奈,因为已然麻木。

她被困在这一间房,四双眼睛无时无刻的在紧盯,她摆脱不了,失去自由也失去了与外所有的联系。

她不知道乌府那边是个什麽情况,也不知道她所挂念的人眼下是如何。在宫里,在这里,她孤立无援。经受的难堪,那些羞於启齿的,那些令她惊惶的折磨,无法诉说也没有人可以商量。窒闷,郁结,痛楚……闷在胸间,积得已久,可她却无法宣泄半点。

这个时候,他出现在她面前,令她心里始终绷著的一根弦“啪”的断裂。他的怀抱传递著温暖,他的声音传达出不舍,委屈便一股脑的喷涌,她再也承受不住,她是停不下来了。

没用多少力气,邬尚煜便将怀里人抱起。後退几步在凳上坐下,他把她放在腿上,揽住搂紧。

不是没见过她的眼泪,之前一次她是醉了酒,这一次她是清醒。听著那暗哑泣声闷闷的传出,衣襟上的湿意像是侵染进了胸口。涩涩中生出了异样,心被揪住提起,异样的微疼,异样的动容。

眉间纠起未曾松下,以往是见不得女人哭,只觉甚是烦躁,而她的眼泪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,洒脱率性一时没了踪影,静静的抱了她半晌,他勉强开起了玩笑:“好了,不哭了。若再哭下去,这里可没有多的衣衫给我换的。”

墨九缩在那宽厚胸膛,一边抽泣一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。两片小小唇瓣湿漉漉的,清澈的黑眸朦胧了一片,泪珠子快要汇成一条河,嘴上抖索了好久,她终於颤巍巍的出声:“王爷……”

这可怜至极的一唤,是凄楚也是无助,邬尚煜心里又是一疼,伸手为其小心的抹著泪,开口的声音又低又沈:“是我。我来了。”

墨九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红通通的,她看著面前的人,眼也不眨的,好像生怕一闭了眼他就会消失不见。唇上一直抖一直抖,眼里涌出的泪止不住也擦不尽,嘴里重复著哑哑的喃喃:“王爷……王爷……”

邬尚煜再度一叹,下意识的低头,以唇覆上那湿透颤抖的睫毛:“这些天……你好不好?”

墨九一怔:“我……”她不想他担心,本来还想骗他,只是,她如何撒下这个谎?如何能骗的过自己?小嘴一瘪,她无力的呜咽一声:“不好……我不好……一点也不好……”

“不好麽……”邬尚煜低低的说,仿佛是自言自语,漂亮的杏仁眼里闪出了些许的挣扎,“是因为……皇兄他……他对你……”

墨九一颤,低下了头,簌簌落下的泪是无言的难堪。

邬尚煜见其这个样子也不敢再往下多问,抬头环顾四周,扯开了话题:“咦,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?怎麽不见她?”

这一问戳到了墨九的痛处,安静了好一阵,她才闷著声模糊回道:“她……她不在……”

“不在?她去了哪里?”邬尚煜不解。

“她……她走了……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……”

墨九脸上的痛楚没有躲过邬尚煜的眼睛,沈思过後,他抬起她的下巴,认真且严肃的问:“老实告诉我,究竟是怎麽回事。”

闪避著来自前方的目光,墨九心头酸酸,犹豫了许久,终是把事情始末,一五一十的说了。

邬尚煜边听著,眼里有火苗“劈啪”的窜起,听完之後,他兀自冷冷一笑:“我就知道。她不顾一切的跟著皇兄进宫来……她的心思哪里会简单。”

“当初,你是著急著想要看她,可人家在宫里好的不得了。为了飞上枝头,什麽龌龊手段都使出来了,她也不想想,自己有没有做凤凰的命。”

第187章 宫里的“小事”(一)

心里清楚明白,面前人说的没错,说的确有几分道理。但这样亲耳听著,仿佛是在揭她心底未结起的疮疤,墨九觉得生生的疼,深深的难过。

邬尚煜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,当唇齿之间的冷意散去,他自嘲的一笑:“其实,我哪有资格说她,毕竟亲自带你进宫的,是我。”

墨九一楞,有些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,她含泪摇头:“不是,是我要王爷帮忙的,王爷是好人,所以答应了我,带我……”

“好人??”是疑问又仿佛不是,邬尚煜勾起了嘴角,眼中深深浅浅,闪烁著复杂,“你待她如此,为了她不惜偷溜出府找上了我,如今却被她利用,遭她背叛,你怪她麽?恨她麽?”

“我……”墨九心中好一阵刺痛,用力喘了几下,似想要缓过气来。想到丹儿,横在心中的疮疤就一抽一抽的,连带著眼眶也开始涩涩的痛,她的回答是艰难却也是诚实:“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邬尚煜紧紧盯著她,漂亮的杏仁眼中升上了难得的严肃:“如果我说,我早知你进宫之後不会简单,但当初我并未在意,如果我说,之所以答应你并非只因心软,应允的背後也并非是单纯。这样的话,你会怪我麽?你会恨我麽?”

她不知道什麽简不简单,也不知道什麽单不单纯,但她知道的是,对她下药的,不是他,唤来皇上的,也不是他,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的更不是他,这每一天每一夜,令她恐惧的,令她难堪的……统统都不是他。那麽,她怎麽会怪他,又为什麽要恨他呢?

“不会的我不会的,王爷,这与你无关的……不是你……我……”

“男子汉敢作敢为。你说不是我,但追根究底,却与我脱不了干系。”邬尚煜出口打断,手臂紧了紧,俯首以额头抵上了额头,他叹息般低语,“我曾有过怀疑,不知此举是对是错,如今见你如此……”

後面的话,他没有再说下去,抬起了头,眼睛对著眼睛,他慢慢沈沈,转而道:“我皇兄他……吃软不吃硬。若要与他犯倔,是半点好处都捞不著的。小九子,你明白吗?”

明白?明白什麽?墨九怔怔的极是不解。

“他是皇上,全天下,他的命令最大,谁敢不遵?就算是我,他唯一的手足,也是不敢不能的。”

“他想要什麽,没人敢说个‘不’字,无论你甘不甘愿。”

“若要逃,他会下手堵死每一条可能的路,越是反抗只会令他逼的越紧,不惜手段的压制,直到没有反抗为止。他派人看著你,不准你出去,同样也不准别人来这里。因为他在防你,他对你不放心,即便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。这样说……你明白了吗?”

一席话,男子说的很慢,期间停停顿顿不甚顺畅。

一席话,他说的艰涩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出口是不忍,是犹豫,兴许还有一点无奈,一点挣扎。

他的意有所指,他在暗示什麽,墨九似懂非懂,怔愣了许久,勉强拼凑出的字句也是不甚连贯:“他……可是他……他每晚过来……他对我……我好怕……我一直求他……没有用……我怕……真的好怕……”

回忆起夜里种种,自己的哭叫,他的喘息似乎就回荡在耳边,墨九眼中失神,泪珠成串落下,手脚止不住的一下一下的抖。

这样的惊惶这样的可怜,令邬尚煜胸间生闷,将瘦小的人整个儿的笼在怀里,一时之间他失了言语。

“你……”才勉强著吐出一个字,“砰”的一声,房门突然被推开。他转头看去,门口那个男子,一身明黄色的衣衫,站得笔直又稳稳。

待他迈进了房里,怀里的人儿後知後觉的抬起头来,一见来人,小脸顿时变的苍白,她带著颤拼命往他胸口缩去,小脑袋埋在他臂弯,怎也不愿抬起。

这亲密相拥的情景,令邬辰颺眼底一黯,他面无表情,状似平静的开口:“煜,你怎的来了?”

“啧,那帮老东西!!”邬尚煜暗骂了一句,可环绕在墨九身上的手臂并没有移开,就著这般姿势,他一动未动,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。直视著面前男子,他点头道:“是啊皇兄,我来了。”

邬辰颺的目光滑过在那怀中埋著的身体,接著,微微一笑:“哦,何时来的呢?你进了宫,身为兄长的我竟是不知。”

邬尚煜也随之扯出一抹笑:“皇兄,你这不是知道了麽?所以你就赶著过来了,不是麽?”

邬辰颺云淡风轻的点下头:“是啊,我是知道了。只不过有人本想瞒著我。幸而宫里的奴才知事理,要不然这来去一遭,我这做兄长的还见不得人影,这委实匆忙了。”

邬尚煜坦然道:“是,是我不准她们去通报。你不准我见她,所以我才出此下策。”安抚般的拍了拍怀里人,他话不拐弯,开门见山:“困在这麽小个地方,是个正常人也要被逼的疯了,皇兄,她又没有犯下重罪,她也不是被抓的战俘,为什麽要囚著她?你预备关她到几时??”

邬辰颺微微眯起了眼,避而不答:“煜,你常年呆在边界,如今回来便多去母後那里看看,宫里的小事就无需你分神了。”

“母後那里我自放在心上。不论你怎麽想,想我这王爷闲的慌也好,想我是多管闲事也好,皇兄,这一次,对事不对人,我看不过,恕我难从命,不能听你的。”

邬尚煜说的坚定认真,只见面前男子只笑得从容却并无很大反应,心里正觉得异样,就听门外传来不高不低的一声:“不听你皇兄的,那哀家的话呢?你听是不听??”

心思一动,邬尚煜猛的抬头,瞪去一眼咬牙道:“皇兄……你!”即便有著惊讶,有著愤愤,他还是迅速回神,将怀里人抱起。

才刚站直身,眼见著一行人从门口跨了进来,他步前几步,躬身道:“母後……”

邬太後被宫女搀扶著,慢慢的走近。

扫了自己亲生儿子一眼,她不冷不热的哼出一声:“母後?你还知道我是母後?你的眼里,还有我这个母後麽??”

第188章 宫里的“小事”(二)

在十八岁那一年,邬太後受了先帝宠幸。

那时,一颗少女心是懵懂且茫然的,说来也是肚子争气,一个雨夜之後,她便有了身孕。

那时,先皇後的麟儿已是两岁有余,而她是继其之後,後宫中有孕的第二人。

那时,她并不是妃也不是嫔。醉酒一夜,随後怀孕,并没有令她的生活发生多少改变。

兴许是母性使然,她仿佛一下子长大,从怀孕到产子,每一天,每一步都走的分外小心,分外谨慎。

宫里只有两个孩子而且皆为皇子。这是她的幸亦是她的不幸。

此後的许多年,邬太後过的战战兢兢。她守著本分,不敢逾矩半步,生怕一个差池就为自己与自己年幼的皇儿招来杀身之祸。

先帝驾崩,她并没有很多的伤心。他留下遗诏,命他的幼子即刻出发去那边界,一日没有兄长的亲令便一日不得回来。

先帝的用意,邬太後是明白的。无非是为即将登基的新帝巩固那一张皇椅,无非是怕权势诱惑,兄弟阋墙,手足相残。她都明白的,她甚至觉得先帝此举甚好。

虽然有著心疼,有著不舍,虽然一去边界相隔遥远,再见不知是何时。可离了皇宫就等於离了皇权斗争的中心,她不想要什麽尊贵,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健健康康,平安一生。

後来,先皇後思念过甚,郁结於心,不多久也随著先帝去了。临走前,她将她的皇儿托付与她。

颺儿比煜儿大三岁,自己的孩儿不在身边,她便把颺儿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的照顾。

她看的出,这个孩子岁数不大,心思却已是深沈。他年纪尚幼便登基为帝,肩上担子重重,她是体谅并且不含私心,不带保留的付出了关爱。

许是感觉到她的真心真意,他也逐渐对她有了亲近。

尊她为太後,对她孝顺有加,就算再忙不忘日日问探,宫里的日子平静如水,一年一年就这麽过了。

他与煜儿相伴长大,即便之後见面不多,但兄弟间的情谊并没有随之淡去。可她始终不敢松懈,每一次煜儿从边界回来,她是既高兴又担忧。

伴君如伴虎,她深知这个道理。所以每一回她都硬下心肠,忙不迭的将人往外赶,人言可畏,若无端引来什麽猜忌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……

这边,邬太後走入房内,对著身著藏青衣衫的儿子上下一个打量:“还以为你是长进了。”她的语气是威严十足,“这麽大的人了,一进宫就不分尊卑的对著你皇兄胡闹,这成何体统?!”

邬尚煜颇有些难堪:“母後,我才没有胡闹……”

“给我住口!”邬太後眼里厉光一闪,“常言道长兄为父,老嫂比母。这是寻常百姓都知的道理。你倒好……什麽恕难从命,这是什麽大逆不道的混账话??你……你这个不肖子!”

邬太後胸前起伏,挣开宫女的搀扶,一手高高扬起,眼看一个大耳刮子立时就要下去。

面对这一番情景,墨九吓得愣住。脸上还挂著泪,她缩在一边,一时呆呆的没了反应。邬尚煜挺著脖子,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,躲也不躲。倒是邬辰颺上前了一步,扶住邬太後,和声安抚道:“谁的家里没有些个磕磕碰碰的,不过是小事,母後又何须为这小事动怒。”

扬起的手被拦下,邬太後喘了口气,改而指著其鼻子骂道:“你看看你,还有没有一点王爷的样子!?长幼有序你知不知?礼仪分寸你懂不懂??你皇兄待你宽容不与你计较,你呢??你是怎麽回报你皇兄的??”

邬辰颺为她顺著气:“母後,煜弟不过是年少气盛,他在边界恣意惯了,对宫里条条框框觉得束缚,也是自然的。”

“哼,我看他从边界回来,不光人变的野性难驯,边界那边的恶习恐怕也是学了个十成十!”邬尚煜忍耐著,沈默过後,嘴里不阴不阳的飘出一句:“反正你怎麽看我就是不顺眼。”

“你……你给我再说一遍!!”邬太後瞪大了眼,声音猛的拔高。

邬尚煜抬起头,眉眼间又是倔又是强:“我说错了麽?反正皇兄总是好的,我总是不济的,你老是急著赶我走,不就是看我不顺眼麽。”

“你!你这个混账东西!”邬太後急喘了几声,刚想冲上前脚下却一软。宫女赶忙将她用力搀住,邬辰颺转身过来,脸上有了责怪之意:“煜弟,莫要再乱说话惹母後生气。”

邬尚煜表情不豫的一个轻哼。

邬辰颺声音轻柔,里面掺杂著明显的担忧:“母後,我先送你回去再唤太医来看看,可好?”

待邬太後缓过气来,她摆了摆手,道:“不必了。不过是被这不肖子气的,能有什麽事呢。”说著她偏头狠狠瞪去一眼,“还站著作什麽?还不随我回去?!”

邬尚煜斜眼一瞄不远处的女子,犹豫著未动。

“好啊好啊……你……你非得气死我才算??”

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,即便邬尚煜再不甘,看到邬太後脸色发白的样子也是不敢再违抗。只见他慢腾腾的挪著步子,一点点的靠近,邬太後一把抓住他的手,脸色终是慢慢恢复如常。

她抬帘一扫一边的墨九,沈吟过後,温和的问:“这位是墨九姑娘吧?”

听到自己的名字,墨九下意识的抬头。看著面前这位妇人脸上线条柔和,不带半点凌厉,她带著怔怔,极慢极慢的点了点头。

“是哀家教导无方,今儿个让墨九姑娘看笑话了。”

墨九不知该如何回答,但她依稀听到,王爷……好像要走了。

她将惊疑且无助的目光投了过去,男子接收到,眸中也是微微闪烁,紧抿的嘴角有一点翕动,仿佛欲开口却终是无声。

这番来往邬辰颺看在眼里,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墨九身边,伸手揽住了她的肩。

其实宫里的风言风语邬太後多少是听闻了一些。她知眼前这个女子是从宫外来的,她也听说皇上连著好些时日都是宿在她的住处。

今日,她视为亲生的男子过来殿里,她本就想开口探一探。没想,未等她开口,他倒是主动先提及。

邬太後所听的都是邬辰颺的说辞。她得知,他在这个女子身上倾注了心思。虽然生米成炊,但这女子似是还未死心塌地,於是她那个莽撞儿子便一头热的为其不平。只是於情於理,人家的儿女情长,哪里轮得到他插手去管的?

才坐了一阵便有宫人匆匆赶来。邬太後想想觉得不妥,便也紧跟其後,一同赶来。

终於见到这个女子,长的虽不出色倒也是干干净净的。她已老了,这些事,不是她能过问的。这样想著,邬太後便慈爱道:“颺儿,你好好陪陪墨九姑娘吧。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,也是极好的。”

墨九顿时僵住,只听身旁男子带著笑意应允:“是,母後。”